一根筋的黑白亂想

在法國G小城時，會買豬頭是因為便宜。

一次和鳥妹妹去超市買菜。留學生拮据，採購的中心原則是「便宜」二字，有會做菜的便當男鎮守，我們不用擔心買了什麼便宜怪食材而不得其法而炊，看到什麼特價肉品蔬果，先下手為強。

蔬果區海鮮區醬料麵包區逛過後，我們慣例的來到冷凍肉品區。

拿了雞腿肉雞胗，我正看著一盒重達1.5公斤的塊狀牛腱肉，大腦裡的計算機答答的響，嗯嗯， 一公斤 大約近七歐，不算貴，可以煮牛肉湯滷白蘿蔔牛肉，旁邊幾塊看來比較沒筋的地方可以切絲來炒，十一歐的多的價格大概可以讓四個人吃個三四餐，應該可以下手吧…我暗忖著。

「cin，cin，妳趕快過來這裡。」鳥妹妹在另一頭的豬肉區喊著。

「幹麼？」我拿起那一大盒牛肉放進購物車裡，連忙過去。

「妳看！」鳥妹妹往前一指。

呃！

我看到一個閉眼沈睡的半個豬頭，幾乎有上手臂這麼長。

「這個豬頭可以做什麼料理？」

「可以清洗乾淨後過水去腥，煮熟後，豬皮可以剝下來沾醬油或做大薄片吃，耳朵可以拿來滷，臉頰就是我們在麵攤叫的小菜嘴邊肉，豬鼻子不太確定，問妳阿爸去，不過拆完後，豬頭骨還可以拿來熬湯。」

「那那…那我們要買嗎？」鳥妹妹的眼睛頓時閃閃發亮。

嗯…出一張嘴是比較簡單啦！萬一買回去後便當男不會搞，那這顆豬頭買回去，難道翻翻記事本看看平常誰惹我，寄去嚇人報老鼠冤嗎？

「我問問妳阿爸。」重吃的鳥妹妹奉行「有奶就是爸」的原則，自從知道便當男會煮飯後，再也不曾叫過他名字，阿爸阿爸叫得很順口。

「喂！阿兄，我們在超市看到他們在賣豬頭，你會不會煮啊？」

「多少錢？」精打細算的便當男馬上切入核心。

「三歐。」

「那先買回來再說。」

和鳥妹妹喜滋滋的捧回豬頭，結帳時，看到收銀小姐碰到那半顆豬頭時，略略花容失色，混著一點困惑和訝異，不住的斜眻我和鳥妹妹。

她大概覺得這二個台灣女生要買豬頭回去施行什麼巫術大法吧。


至於在台灣，會買豬頭，是因為附近沒賣大薄片。

那次和友人在石牌吃了美味的雲南菜後，回到南崁，時不時又想念起那酸辣薄脆的雲南大薄片。奈何南崁這裡沒有雲南餐廳，最近的地方也要跑到桃園市區，為了一道不過百元上下的菜色，還得開車勞頓實在有點不符合經濟效益。

一天，無意收到一個食譜網站的電子報，就這麼巧，剛好介紹了雲南大薄片的作法影音檔。

沒想到並不難做。買副豬頭皮清洗乾淨後，燒滾水下去燙半小時，筷子能插入後就算熟透，用冷水清洗乾淨，然後用細流的自來水沖個十分鐘去淨油脂，冰入冰箱。要吃時拿出來切薄片，醬料不過是醋糖醬油蒜薑辣椒和辣椒油調勻，講究的丟些冰鎮洋蔥和生菜絲，就大功告成。

看完影音，我趁跑銀行之便，順便去市場一趟。

台灣的豬肉攤對我而言，實在比法國的超市賞心悅目得多。梅花肉五花肉白花花的豬油條排骨腿肉豬腳尾巴按部位掛好列好，內臟類的腰子腰只心肺肝肚腸肝連通通不缺，雖沒套上保鮮膜，卻沒有法國豬肉那股腥臊的血味。

「大哥，請問你有賣豬頭皮嗎？」

「啊？」豬肉攤老闆愣了一下：「有啊，在那裡。」

我隨著他的方向看，立刻大吃一驚。

天！這份豬頭皮還真是大，耳朵豬鼻通通都有，幾乎可以包覆我整個腦袋了。

「怎麼賣？」

「一副一百。」

天！這會不會太便宜了，這副豬頭皮可以讓我做十幾份大薄片外加七份滷豬耳朵。

「我可以只買一半嗎？」

「是可以啦！可是我們還是賣一百啊，妳買全副比較划算啦！」

「那給我一副，可不可以幫我再燒一次外皮，把毛髮燒乾淨一點。」

「好啊！不過不用擔心啦，我們在賣之前都處理得很乾淨。」

老闆一邊和我抬槓，一邊用噴槍再幫我燒淨一遍。

「小姐，我可不可以問個問題。」

「當然，請問。」

「妳幾歲啊？」

「我三十啦！為什麼問這個？」

「喔！那很年輕說。」老闆加重火力噴耳朵內部：「我賣豬肉這麼久，很少有二三十歲的年輕小姐來買整副豬頭皮，沒嚇到軟腳就不錯了。妳買這個要做什麼？」

「雲南大薄片。」

「妳看起來也不像是大陸新娘啊。台灣女生如果想吃這道菜，通常都直接去餐廳買說。」

「我不是大陸新娘。而且你說得對，我是因為南崁這裡都沒有雲南餐廳，所以只好自己做。」我很無奈的聳肩。

老闆哈哈笑，把燒好乾淨的豬頭皮放入袋子拎給我。

回到公司時，立刻燒了一大鍋水，快手整治這副豬頭皮，路過的姑姑舅媽同事們看到鍋內隨滾水起伏的豬耳豬鼻豬皮，全都愕然失笑。

看來，饞蟲的威力，並沒有因為回到台灣而消失啊！

P.S.不過台灣豬肉的品質真不是蓋的，幾乎用不上各式學來的去腥法。不像在法國時，光去腥就要花掉一堆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