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和酒國幫的好友們聚會,聊啊聊的,聊到了外國旅客對於台灣小吃的讚賞,我突然想到前一陣子收到在法國求學時認識的丹麥同學,寫來的EMAIL。
很簡單的通知他換了工作,薪水多三成,從丹麥小鎮調到了倫敦這個繁華大都市,一切都好,大家若有空去倫敦玩可以找他喝二杯他會請第一輪。然後句末不忘一句:「倫敦各國美食都找得到,可惜還是找不到當年在你那吃到的美味sticky rice cake.」
還在cake,真是打死不改。
在法國念書時,有一陣子報告無比多,在法國念書的人大體有類似的切身之痛。法國人假期多,為了讓人在假期中充分「體會」何謂放假,所以放假前一個星期,大家已經在蘊釀放假的情緒,所有的動作像是調慢似的,每個人嘴角都是上揚的,整個學校充斥著準備放假的的快樂氛圍。
在這麼輕鬆愉快的氣氛之下,老師們也都會很識相的,什麼十萬火急的報告功課考試通通不會先預告學生,一切等放假後再說。
等到假期完畢,整個學校的氣氛就像搭遊樂園的自由落體,從天堂直接跟十八層地獄報到。老師不會管他有沒有教到,你做不做得完,反正就是一股腦把考試/作業/報告的完成期限交待完,二手拍拍,你可以不交報告/作業/通過考試,那是你的自由,但不要忘記我有當掉你的權利。
然後就是一連串的無頭蒼蠅式的忙亂,找人同組/分配工作/找資料/小組討論/資料整理/寫下感想/再小組討論/修正/整組的報告資料歸納條列/擠出可以見人的報告…短短時間內要完成五六組報告,還不含作業和考試。一次還在同學家做報告做到半夜二點,電車早休班,在寒風中踏著帶雪漬的路走回家,整個小城像被同時按掉開關,靜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一清二楚。
一次週末,實在是報告多到做不完,不得不打破往常週末行程,把同學邀來家裡一起做報告。那次和二個北歐男生一個上海女孩同組,北歐同學分別來自挪威和丹麥,要不是因為報告同組,我這裡對酒精過敏的人其實跟這些混吧強咖很少有交集。
其實在G小城,不少的週末都在聚餐上度過。便當男是少數我遇到以買菜做菜來舒壓的男生之一,每到週末,他的行程表就是起床-煮早餐-吃早餐-煮午餐-吃午餐-超市買菜-煮晚餐-找大家一起吃晚餐,我和鳥妹妹通常是他的二大助手。這次為了報告只好忍痛暫時請辭助手工作,不過便當男不愧是天生爸爸阿兄的料,我們討論七點多時,便當男發揮台灣人好客的本性,派人來叫:「叫同學一起來吃飯吧,飯菜都做好了。」
丹麥同學跟我說,走進對面公寓那瞬間的景像,他這輩子都忘不掉。
滿屋子的台灣人,然後一個大桌子裡堆著滿滿的食物,根本沒有空間放餐具,每個人不管坐著站著,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筷子和碗,感覺好像每個人都餓了很久似的,空氣中都嗅得出飢餓。然後明明桌子已經沒什麼空間,站在廚房的男生好像仍煮不停似的,四個電盤全開,在那切洗煮弄,像是不把餐桌壓垮勢不罷休。一喊開動,明明每個人手上拿的是筷子-使用上超高難度的餐具,但好像完全不影響大家進食的速度,台灣人很能吃,不但能吃,而且還吃很快,沒有人在吃飯期間聊天,嘴巴不停的嚼嚼嚼,動作慢一點就會吃不到食物似的,整個空間的氣氛拉得很緊,立刻就覺得有壓力。
我聽他形容時哈哈大笑,這的確是當時大家週末聚會的情景,便當男煮菜如果不限制他,通常是十幾道菜以上,家裡的鍋子盤子通通要搬出來,搞得像辦桌。不過我只記得當時這二個高頭大馬的北歐男生,一進門,立刻被整屋子的台灣人挫到,龜縮的像對任人擺佈的小白兔,我給了他們碗和叉子,忍著餓,跟他們一道一道描述眼前的台灣美食。
他們聽了一輪之外,還不太能決定倒底要吃什麼時,便當男又上菜了。
夭壽,十二人份用大同電鍋蒸出來的筒仔米糕。
「聞起來不錯,這是什麼?」
「糯米,黏性很重的米,用蝦米和乾香菇爆香,加米去炒,淋上醬油糖酒調好的醬料拌勻,再拿去鍋子蒸。很傳統的台灣小吃。」
「像個大蛋糕。」
「這不是蛋糕!你們要不要試試?」
二個人點點頭,聽起來裡頭都是安全範圍內的食材,我給他們添了一小碗,淋上一點便當男的特調甜辣醬,二人試探性的吃了一口,雙眼突然亮了起來。
「蛋糕好好吃!」
「這不是蛋糕!」二個歪果忍講不聽。
二人顯然沒聽入耳,迅速的吃完碗裡的筒仔米糕後,立刻又要了一大碗。
從此之後,他們在學校看到我,永遠只會揶揄我這句。
「我們什麼時候還有大蛋糕吃?」
搞得其他同學以為我很會烤蛋糕,紛紛詢問,然後二個大男生在那眉飛色舞的形容當天「蛋糕」多麼的與眾不同多麼的美味。不時還投給我想要吃「蛋糕」的冀盼眼神。
一直到現在,這麼多年過去了,還是不停的在問。
忍不住翻了白眼,回信時附了一句:「已附上翻譯過後的食譜給你,去約會一個會煮飯的台灣女人吧,再不然最後的提議,飛來台灣,我保証讓你每天三餐被它糾纏。」
「哇,那才叫放假嘛!」
翻白眼。
美食果然是最好的外交家。
留言列表